陆言深摔门而去，那句“你又发什么疯”还在空荡的客厅里回荡。

我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，头部的剧痛如潮水般涌来。颤抖着找出止痛药，甚至来不及倒水，便干咽下去。

药片卡在喉咙里，苦涩蔓延。

我蜷缩在玄关的阴影里，又一次拨通他的电话。听筒里传来冰冷的提示音——他把我拉黑了。

看着暗下去的屏幕，我竟低低地笑了起来。抬头望向墙上的日历，用指尖轻轻划过今天的日期。

“陆言深，整整十年，结束了。”

几天后，我联系了相熟多年的公益律师，着手捐赠名下的车辆。律师整理着文件，随口笑道：“您总是这么慷慨。不过陆总肯定会给您换更好的，我听说他刚订了这季的最新款。”

我淡淡一笑，没有接话。

送走律师后，我随手点开苏薇的社交主页。最新动态映入眼帘——她倚在一辆崭新的跑车前，笑容明媚。配文是：“谢谢亲爱的礼物，这一季的第一份惊喜。”

照片里的车，正是律师刚才提到的那款。

……

下午，我给哥哥打了个电话。

“哥，陪我去看看海吧。”

祝墨在电话那头顿了顿，随即应下：“好，你在家等我。”

车子沿着海岸线行驶，最后停在一处僻静的礁石滩旁。海浪拍打着岩石，咸涩的海风灌进车窗。

“我们来这里做什么？”祝墨不解地看着我。

我推门下车，走向不远处一栋纯白色建筑。门口的铜牌上刻着：碧海长眠纪念园。

工作人员迎上来，领我们穿过长廊。整面落地窗外，是无垠的蔚蓝。

“我们提供海葬服务，”她轻声介绍，“骨灰将撒入这片指定海域。”

我驻足在观景台前，望着潮起潮落。

“就这里吧。”

签协议时，工作人员照例询问：“逝者姓名是？”

“祝晚晴。”我平静地写下自己的名字，“我为自己预订的。”

海风突然变得很静。祝墨一把夺过协议，声音发颤：“你再说一遍？”

回到车上，他猛地砸向方向盘：

“祝晚晴！你到底在做什么？！”

我看着窗外翻涌的浪花，轻声说：

“哥，我得了脑癌，晚期。”

车子急刹在路边。海鸥的鸣叫突然变得清晰。

“医生说，最多还有一个月。”我转头对他笑了笑，“大海很辽阔，以后我想去哪，都可以。”

“砰”的一声巨响，他的拳头狠狠砸在方向盘上。汽车喇叭发出刺耳的长鸣，惊飞了礁石上的海鸥。

“什么时候查出来的？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？！”他的声音撕裂，带着哭腔，“我是你哥啊！你他妈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！”

他一遍遍捶打着方向盘，像一头受伤的困兽：“我该怎么救你……你告诉我，我该怎么救你啊……”

泪水终于从他通红的眼眶决堤。这个从小替我挡下所有风雨的男人，此刻在我面前崩溃得像个孩子。

我轻轻握住他颤抖的手：“哥，带我回家吧。”

海风卷着咸涩的水汽扑进车窗，像一场无声的恸哭。

家里，一个人都没有。

我一个人吃了饭，去睡觉。

意识模糊间，我听见玄关处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。

墙上的时钟指向晚上十点，生日蛋糕上的蜡烛早已燃尽，凝固的烛泪像极了我此刻的心情。头部突然袭来一阵剧痛，我踉跄着冲进洗手间，对着洗手台剧烈咳嗽，一抹刺目的红色溅落在白色陶瓷上。

就在这时，我听见了陆言深的声音，还有一个熟悉的女声——是苏薇。

"晚晴，我们回来了。"陆言深的声音带着刻意的明朗。

我扶着门框走出洗手间，看见苏薇正站在玄关处脱下外套，露出一条精致的连衣裙。

那条裙子我认识，是陆言深上个月说要去米兰出差时买的。

"生日快乐呀，晚晴姐。"苏薇笑靥如花，手里捧着一个礼盒，"听说你今天生日，我特意让陆总带我一起来给你庆祝。"

我突然想起今天早上，陆言深系着领带对我说："今晚有个推不掉的应酬，你自己过生日吧。"

原来这就是他所谓的应酬。

头部又一阵绞痛，我下意识地扶住墙壁。苏薇见状立刻上前想要搀扶，我下意识地挥开了她的手。

"别碰我！"

"祝晚晴！"陆言深立刻上前护住苏薇，"你这是什么态度？苏薇特意来给你过生日，你就这样对她？"

我看着他们站在一起的身影，忽然觉得这个我住了七年的家变得无比陌生。

"所以，"我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，"你说的应酬，就是陪她逛街吃饭？"

陆言深的眉头皱了起来："你非要这样曲解别人的好意吗？"

苏薇适时地拉住他的手臂，柔声劝道："陆总别生气，晚晴姐可能是身体不舒服。我看她脸色很不好......"

"我不需要你假惺惺的关心。"我打断她的话，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。

苏薇适时地抽泣起来：“都是我的错……我这就走。”

“不用走。”陆言深拽住她的手腕，死死瞪着我，“该走的是我！她就是个蛇蝎女人！”

指尖用力到发白，我死死攥着水杯，不让眼泪掉下来。

陆言深的手机突然响起。他看了眼屏幕，皱眉走向阳台。

苏薇脸上的怯懦瞬间消失。她踱到床边，指尖抚过新换的纯棉床单。

“换料子了？你不是最喜欢真丝么？”

我心头一紧——她怎么会知道？

“不会真以为我是第一次来吧？”她轻笑，目光暧昧地扫过大床，“这张床，我可是熟悉得很。每次你不在家，陆言深都会叫我过来。”

她俯身，红唇几乎贴上我的耳廓：

“他说你像块木头，还是我……最懂他。”

阳台推拉门的声音响起。苏薇迅速退开，又变回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。

陆言深拿着手机走来，语气不耐：“公司急事，我送苏薇回去。”

门被重重甩上。

震响过后，整个屋子陷入死寂。

我缓缓松开一直紧握的右手，掌心赫然躺着几缕从苏薇裙摆上揪下的纽扣——那是上周陆言深说弄丢了，特意让我重新订购的限量款。

原来他说的“弄丢”，是丢在了别人身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