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少来这套！”陆言深猛地捶在方向盘上，“告诉她，想要离婚就滚回来当面谈，别搞这些幼稚把戏！”

“陆先生，”这时，电话里传来一个陌生的女声，语气公事公办，“按照程序，火化需要直系亲属签字，您看……”

“签什么字！”祝墨的声音骤然打断，“我来签！我是她哥！”

“这……”女声略显为难，“按规定还是需要配偶……”

陆言深听着这场“演出”，嘴角扯出讥诮的弧度：“祝墨，你找的演员演技不错。告诉她，这套对我没用！”

可话音刚落，一阵莫名的心慌攫住了他。指节无意识地收紧，几乎要将手机捏碎。

他猛地发动车子，引擎发出野兽般的咆哮。

第一个去的是他们初遇的大学图书馆。他在阅览区来回寻找，惊动了自习的学生。

“请问有没有看到一个长卷发的女人？很瘦，大概这么高……”

学生们茫然摇头。

接着是创业时住过的地下室。那里早已租给了别人，开门的是个陌生青年。

“你找谁？”

他愣在原地，说不出话。

然后是那间被她烧毁的小院废墟。焦黑的断壁残垣在夕阳下格外刺目。

这里也没有。

他疯了一样跑遍所有留有他们回忆的地方——第一次约会的咖啡馆，求婚时的山顶观景台，甚至她最爱去的那家书店。

都没有。

夜幕降临时，他累得靠在车门上，汗水浸湿了衬衫。拨给祝墨的电话一次又一次，终于接通。

“她在哪？”他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，“告诉我，她在哪……”

电话那头，祝墨的声音冷得像冰：

“殡仪馆。冷冻柜，第三层。”

“陆言深，她等你等得太久了。”

通讯戛然而止。

陆言深握着手机，呆呆地站在原地。晚风吹过，他忽然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，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。

陆言深冲进殡仪馆时，手机还在疯狂震动。他看都没看直接关机，此刻没有任何事比找到祝晚晴更重要。

祝墨站在走廊尽头，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灵魂。看见陆言深，他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，将手机屏幕怼到他面前——上面是陆言深最后发来的那条短信：「祝晚晴，别给脸不要脸！」

“到现在你还在威胁她……”祝墨的声音嘶哑得像破旧的风箱。

“她在哪？”陆言深一把推开他，声音因恐惧而尖厉，“让她出来！只要她现在道歉，我可以当一切没发生过！”

就在这时，他的助理气喘吁吁地跑来：“陆总，查到了！夫人今早确实被送往医院，但在途中就……”

陆言深猛地推开助理，疯了一样冲进停尸间。他一具一具地掀开白布，直到在第三排停住——

白布下那张脸，熟悉又陌生。

祝晚晴安静地躺着，仿佛只是睡着了。可她瘦得脱了相，白布勾勒出她胸膛下清晰的肋骨轮廓，像一把把刀扎进陆言深眼里。

他颤抖着手抚上她的脸，触感冰冷刺骨。

“晚晴，这个玩笑不好笑……”他小心翼翼地把她抱进怀里，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，“我们回家，家里暖和。”

工作人员上前劝阻，却被他一把推开：“滚开！她只是睡着了！”

停尸间顿时乱作一团。祝墨冲进来，对着陆言深的脸就是一拳：“你他妈醒醒！她死了！是被你活活逼死的！”

陆言深踉跄着站稳，却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：“不……她只是生我的气……”

“生气？”祝墨凄厉地大笑，扯开祝晚晴的衣袖，露出密密麻麻的针孔和淤青，“看看！这是她化疗留下的！你陪她去过一次医院吗？！”

工作人员递来死亡通知书。祝墨抓起笔塞进陆言深手里：“签字！让她安心地走！”

陆言深看着怀里安静得过分的脸，突然想起今早苏薇撒娇说要买新包时，祝晚晴正独自在停尸间慢慢变冷。

“不，我不签，她没死，她只是生气了，我一定能让她回心转意的！”

陆言深像疯了一样冲出殡仪馆，开车直奔城西那座二层小院。一路上，他脑海里全是祝晚晴穿着白裙子在院子里浇花的模样，她回头对他笑，说等紫藤花开满了架，要在下面放个秋千。

车子猛地刹停在院门外。

没有紫藤花，没有秋千，没有她。

只有焦黑的断壁残垣，在夕阳下像一道狰狞的伤疤。风一吹，还有灰烬从烧塌的房梁上飘下来。

他踉跄着下车，踩到了一块烧变形的相框玻璃——那是他们第一张合照的相框。照片早已化成灰，只剩一角她笑眼的残影。

“不……不会的……”

他发疯似的在废墟里翻找，双手被焦木和碎玻璃划得鲜血淋漓。他找到一支烧变形的钢笔，是他送她的第一份生日礼物；找到一截烧黑的望远镜筒，那是他们曾经一起看星星的凭证。

每找到一样，他的心就碎一次。

“修复它！”他对着闻讯赶来的助理嘶吼，“把这里恢复原样！现在！立刻！”

助理站在他身后，沉默良久，才艰涩地开口：“陆总……这处房产，夫人半个月前已经委托律师办妥了手续，捐给了流浪动物保护基金会。法律上……这里已经不属于您了。”

陆言深猛地转头，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助理：“你说什么？”

“这是捐赠协议副本。”助理递过一份文件，声音很低，“夫人名下的所有固定资产，包括这处小院，都已经完成捐赠。她……把一切都安排好了。”

陆言深一把抓过文件，捐赠人签名处，“祝晚晴”三个字写得从容平静。

日期，就在她彻底消失的前一天。

他捏着那薄薄的几页纸，站在这一片象征他们爱情坟墓的焦土上，终于彻底明白——

她不要他了。

连带着他们所有的回忆，她亲手烧了，捐了，一点念想都没给他留。

他双腿一软，跪倒在废墟里，对着空荡荡的焦黑框架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哀嚎。